龚晓峰、王叶子:中国感冒 全球咳嗽
近期,全球股市严重动荡,有人归咎于中国因素的影响,这是中国自改革开放近40年以来十分罕见的现象。在一些人的眼里,中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超级经济大国”,但也有人认为,中国经济大而不强,影响力有限。甚至还有人认为,中国经济可能发生严重衰退,进而引发全球更大范围的振荡。
我们认为,中国还远不是超级经济大国,尚没有能力主宰和引导世界经济发展的潮流和方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及某些方面对世界经济产生影响。目前,还只能达到“中国感冒,全球咳嗽”的程度,而不像美国那样,“美国感冒,全球发烧,全球吃药”。实事求是地说,世界经济“一超多强”的格局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
一、中国感冒,全球咳嗽
8月24日(上周一),沪指下跌8.49%,创2007年以来单日最大跌幅。随后日经指数跌895点,创2013年6月以来最大跌幅;澳大利亚股市跌至一年半低点;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重挫4.30%。随后开盘的欧洲股市也难逃厄运,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的跌幅均超过4%。美国股市开盘后也加入暴跌之列,三大股指收盘时跌幅均超过3.5%。
大部分人认为,中国股市此轮暴跌,其根源在于中国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国际投资者对中国经济下滑和人民币持续贬值的忧虑明显增加,中国投资者的市场信心则几乎跌至冰点。路透社称,这是一次由中国引起的宏观恐慌。国内外不少学者认为,当下的情形类似上世纪90年代后期的亚洲金融危机。但归根结底,人们还是对“中国制造”的模式忧心忡忡,短期内很难看到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效果。
但同时我们也发现,国内一些媒体过于乐观。有媒体调侃道,中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超级大国,因为中国至少已经拥有了“祸害”全球的能力。不少人认为,中国感冒,全球发烧,全球吃药。甚至还有个别人认为,中国感冒可能会引发并发症,导致中国经济严重衰退,进而对世界经济造成较大冲击。
然而到了第二天(8月25日),虽然中国股市继续大幅下行,但全球市场已经趋于理性,大多出现反弹。美国三大股指大幅上扬,道琼斯指数上涨1.81%,纳斯达克指数上涨2.63%,标普500上涨2.11%。各国和地区监管层陆续出炉救市举措,亚太市场也大部分上涨,澳大利亚、韩国股市分别上涨2.72%和0.92%,中国台湾股市收盘大涨3.58%。欧洲股市开盘普涨。中国央行宣布降准降息,也进一步助力仍处于交易时段的欧美股市止跌反弹。
之后几天,除了中国股市,多国股指上涨。亚太股市8月26日收盘普遍走高,日本股市逆转连续六日的跌势,日经指数上涨3.2%。美国三大股指单日涨幅均为4%左右,创年内最大单日涨幅,其中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重上16000点。8月27日,欧洲股市普涨,收盘时英股富时100指数上涨3.56%, 德国DAX指数上涨3.18%,法股CAC指数攀升3.49%。
二、中国成为“超级经济大国”尚需时日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国际地位的提高,中国“威胁论”、中国“大哥论”等言论层出不穷。世界银行主办的“国际比较计划”此前曾发布报告,称按照购买力平价(PPP)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数据估算,中国2014年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头号经济体。早在中国成为世界第三、第二大经济体时,中国将成为“世界超级强国”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认为中国作为世界“超级大国”,应该担负起更多的国际责任和义务。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与日俱增。1978年-2012年,我国GDP年均增速达到9.8%,远超过同期世界经济2.8%的年均增速,经济总量由世界第十攀升至第二。中国占全球GDP的比重先稳后升。1980-1996年,中国GDP所占比重在1.7%-2.8%区间波动,1996-2001年,中国GDP所占比重从2.77%上升到4.07%,特别是在2001年加入WTO之后,中国GDP所占比重加速上升,2011年首次突破10%,2013年达到12.4%,2014年增至13.4%。
中国与美、日等发达国家的差距逐年缩小,1980年,中国GDP相当于美国的10.6%,日本的27.9%;2001年,中国GDP相当于美国的12.5%,日本的31.9%。2010年日本名义GDP总值约5.474万亿美元,低于中国同年的5.879万亿美元,中国正式超越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2013年,中国GDP超过美国的一半——相当于美国的54.7%,为日本的187.3%。2014年,中国的GDP首次突破10万亿美元,达到10.3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的59.5%,是日本的2.15倍。
从数据上看,我国经济社会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但就国际竞争力而言,与美欧日等主要发达经济体还有较大差距,在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货币体系中没有主导权和足够的话语权,距离制造强国、创新大国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同时,我国经济发展中存在着诸多矛盾和问题,如人均GDP处于较低水平,资源利用不充分、环境污染严重,居民收入差距拉大,产业结构不合理,以及各类社会矛盾凸显等。
具体到工业领域,虽然我国制造业规模全球占比达20%、工业制成品出口占全球制成品贸易七分之一,可以称之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却远不是制造强国。我国制造业面临着自主创新能力不强、信息化水平不高、工业基础薄弱、发展方式粗放低效等严峻问题。特别是我国的自主创新能力,距离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我国大中型工业企业研发经费占比不足1%,而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则普遍在2%以上。技术的对外依存度高达50%以上。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数据显示:2013年,美国、日本通过《专利合作条约》(PCT)申请国际专利数量分别是我国的2.7倍和2倍。此外,我国的科研成果转化率仅为10%左右,远低于发达国家40%的水平。 应该看到,中国的人均收入世界排名仍旧靠后,教育、科技、医疗、社会保障等各方面仍旧相对落后,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对全球的影响远远未达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
三、美国仍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
2008年席卷美国的次贷危机,对欧盟、日本等世界主要金融市场造成重大冲击。美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其次贷危机的爆发瞬间就影响了全世界的金融中心以及一些周边国家。这场危机导致过度投资次贷金融衍生品的公司和机构纷纷倒闭,并在全球范围引发了严重的信贷紧缩,最终引发了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2008年9月,雷曼兄弟破产和美林公司被收购标志着金融危机的全面爆发。随着虚拟经济的灾难向实体经济扩散,世界各国经济增速放缓,失业率激增,一些国家开始出现严重的经济衰退。尽管美国经常项目赤字一直在下降,但其仍占GDP约6%,因消费的产品远多于其生产的产品,美国人仍是世界其他地区最大的需求来源之一,其需求的急剧下降极大地影响了其他地区的经济,一度造成世界各国的恐慌。至2011年,世界经济才逐渐走出危机阴影,缓慢复苏。
可以说,只要美国一感冒,世界就会“发烧”。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或地区能与美国世界唯一霸主的地位相比拟。2009年底12月始于希腊的主权债务危机,造成欧元大幅下跌,欧洲股市暴挫,拖累整个欧盟都受到债务危机的困扰——2009年欧盟28国的实际GDP总量下降了4.4%。这次危机对其最重要贸易伙伴美国和中国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降低了美日对欧的出口和投资等,也对世界经济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但直接影响有限。2010年,欧盟GDP开始恢复增长,增长率为2.1%,2011年增长率1.7%。可以说,欧盟这次感冒,全球也只是“咳嗽”。
我们再往前回溯至上个世纪,当时位居世界第二的日本泡沫经济破裂之时。1989年初,为防止泡沫进一步扩大危害日本经济,日本开始提高利率,实行紧缩性货币政策。日本股市由最初的下跌,变成恐慌性出逃。股市暴跌,地价急剧回落。股市的崩溃迅速传导到银行业、保险业,直至制造业。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经济从此陷入了长达二十几年的衰退。在高峰期,日本的GDP相当于美国的71%,2009年,日本的GDP只相当于美国的35%左右。但是日本发烧,却并没有连累全球跟着一起发烧,甚至可以说,除了美国这种关系密切的贸易伙伴被传染得“咳嗽”了几下,对其他国家的影响都微乎其微。
近几年来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对美国的国际地位造成了一些动摇。据IMF统计,2008-2013年,新兴市场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年均超过70%。然而,美国在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实施大规模刺激经济计划,2009年下半年起美国经济形势开始好转,国内生产总值恢复增长。2010年美国经济继续复苏,全年GDP增长率达3.0%,经济总量基本恢复至危机前的水平。2014年美国延续2013年经济稳定复苏的势头,经济增长2.4%,创下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最高记录。据多家机构年度报告预测,2015年的美国经济有望超过2007年金融危机以来的年均增长水平,实现2.5%甚至更高的增长速度。
美国在实施多项举措恢复经济的同时,也通过在国际关系中制定新的游戏规则,实现对国际社会领导权的把控和维护自身的国家利益。其主导的TPP和TTIP谈判涉及的经济总量占全球GDP的60%,且开放标准高、涵盖领域广、规则要求严,一旦达成,将对全球贸易投资自由化和区域经济的一体化进程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可以说,美国稳居唯一霸主的地位,一直无人撼动,在一段时间内,全球格局仍将维持“一超多强”的局面。
四、中国未来仍将是世界经济的主要增长动力
中国的战略地位提升仍然面临许多挑战,今后的外部环境也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据权威机构预测,2015年,世界经济将延续温和增长态势,增速将比2014年略高,但大部分机构在年中下调预期数值,显示出全球经济增长依然面临风险考验。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经济展望》报告指出,2015年全球经济将保持温和增长,增速预计3.5%,略高于2014年的3.3%;但同时,主要国家和地区增长前景不均衡的问题依然存在。OECD鉴于2015年一季度全球经济增长疲软,也下调了全年经济增长预期,预计2015年和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3.1%和3.8%,比上次预期值下调0.7和0.1个百分点;OECD指出,油价走低,广泛实施的货币宽松政策和财政整顿是拖累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联合国发布2015年5月发布的《2015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年中修订版称2015年世界经济增速约为2.8%,比其年初发布的数字下调了0.3个百分点;同时预测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3.1%。
美国经济保持温和扩张,但今年的经济增速仍不及去年上半年的势头,同时远低于整体复苏速度。2015年一季度,美国经济同比增长2.9%,物价水平和就业均处于平稳区间,预示着美国经济仍将保持平稳增长。美国商务部公布,经季节因素调整后,第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折合成年率增长2.3%,低于此前预测的2.7%。2015年7月份,美国失业率维持5.3%的7年低位,但制造业扩张速度逊于预期。制造业PMI指数由6月份的53.5跌至52.7。
欧元区实现较快复苏。2015年以来,在QE效果显现带动下,欧元区经济快速复苏,一季度GDP环比增长1.5%。二季度,在低油价、低汇率和低利率支撑下,欧元区经济继续保持良好态势,5月份欧盟经济景气指数季调达106.4,为11个月以来的新高。希腊债务危机不断折磨着欧盟经济,2016年有望实现增长,但低储蓄率、各成员国自身面临的发展难题,都将对这一预测带来挑战。人口老龄化、福利虚高、体制僵化等问题,推进结构改革困难重重,欧元区中长期增长形势并不乐观。
日本复苏基础仍然脆弱。2015年一季度,日本GDP环比增长3.9%。但从二季度来看,其复苏基础依然脆弱,6月份日本制造业PMI初值为49.9%,回落至50%荣枯线下方,5月份工业生产指数同比下降4.0%,显示制造业增长动能再次下降。“安倍经济学” 的长期可持续性存疑。“安倍经济学”并不能解决日本面临的一系列根深蒂固的社会矛盾和经济问题,诸如人口老龄化、消费需求低迷等,不改革,日本经济难有真正活力。
新兴市场增速放缓,面临资本外逃风险。2015年一季度,俄罗斯、巴西经济形势持续恶化,GDP分别同比下降1.9%和1.6%;南非经济略有好转,GDP同比增长2.1%;印度经济表现突出,GDP同比增长7.5%。2015年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世界经济展望》数据显示,2015年新兴经济体增长速度约为4.3%,同时警告称,2015年新兴经济体面临资本外逃风险。许多新兴市场经济体(尤其是商品出口国)的利率和风险利差已经上升,暴露于能源价格风险之下的高收益债券和其他产品的风险利差也已扩大。过去一年,俄罗斯卢布贬值了接近50%,巴西雷亚尔贬值了85%,南非格兰特贬值了96%,印度卢比贬值了12%。
至于中国,IMF的《世界经济展望》认为,中国今明两年经济增速将分别为6.8%和6.3%,OECD预计中国今明两年经济增速分别为6.8%和6.7%。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在年中更新的宏观经济预测中,将2015年实际GDP增速的基准预测值由7.1%下调至7.0%。虽然2015年上半年经济增速低于预期,但由于稳增长政策的时滞效应、房地产市场企稳以及世界经济复苏等原因,下半年经济环比增速将会略高于上半年。央行对2015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的最新预测为12.6%,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的最新预测为10.7%,均比原预测略有下降。
如上数据可以看出,我国虽然面临比较大的挑战,但预期7%的增速仍然是新兴市场的龙头。可以说,中国感冒了,但还没有发烧。整体来看,中国经济的情况并没有有些人描绘的那么糟糕,“稳增长”正在带来新的历史机遇。中国最大的国情是发展的不平衡性,以及由此带来的需求的多层次性,“问题就是机会”,解决目前中国经济面临的各类问题的过程就是孕育新的市场机会的过程。因此,我们无需过度悲观。我们相信,随着稳增长、调结构、惠民生等政策力度的进一步加大,随着各项改革深入推进,随着中国制造2025、互联网+、一带一路等战略逐步实施,中国经济有望实现企稳回升,转型的阵痛期一定会过去。尊重经济规律,不能不急,不能太急;不急丧失战略机遇,太急违背发展规律。我们需要凝心聚气,不懈努力,明确方向,找准方法,着力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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